半岛·综合体育这个夏天女导演好起来了？电影领域，7月下旬上映的《芭比》横扫世界，导演格蕾塔·葛韦格成为全球票房最高女导演，8月份《野蛮人入侵》《我经过风暴》《念念相忘》等由女导演执导的片子也相继在国内上映；而剧集领域，《偷偷藏不住》《不完美受害人》《长相思》《古相思曲》等几部在竞争激烈的暑期档抢占了一席之地的网络剧、电视剧，也都由女导演执导。

　　长期以来，在导演这个工种里，女性都是相对稀缺的存在。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情况在近年来得到了改善，越来越多的女导演和她们的作品走进观众视野，也被主流奖项青睐，为这个男性主导的行业带来了更多元的内容与视角。

　　关于女导演们如何从几乎是“男性世袭”的导演圈为自己争出一条路，要追溯到19世纪的第一位女性导演爱丽丝·盖伊。这显然是一条相当漫长的时间轴。如果仅将时间定格至2023年夏天，拉取这一段时间内国内关注度较高的女导演们的表现，又会有怎样的发现？

　　格蕾塔·葛韦格在拍出《芭比》这样的全球性现象级作品之前，已经拍出了《伯德小姐》和新版《小妇人》，前者作为她导演的作，为她带来了五项奥斯卡提名。

　　《伯德小姐》的豆瓣热评里，有一条是“所有小镇女孩的故事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格蕾塔在第一部作品里就已经展现出了跨越文化和国界的引起女性共性的能力，《芭比》只不过把“小镇女孩”的范围扩展到了整个女性群体。而《小妇人》在商业上的大获成功，也是《芭比》票房大卖的预演。

　　对于部分中国观众来说，夏天加《芭比》的组合，可能很容易联想到广场舞神曲《粉红色的回忆》。“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但《芭比》带来的粉红色回忆显然已经脱离了浪漫爱情的范畴，粉色可能代表的是女性力量、自我，以及其他东西，但不太可能是爱情。

　　如果仅从影片角度来分析，《芭比》未必比其他同类型影片高明，但它较好地平衡了商业和女性主义叙事的关系，用相对温和梦幻的外衣包裹了晦暗的实质，从而大获成功；从导演格蕾塔·葛韦格的角度，这部影片则是她个人的“集大成”之作，是汲取了前两部作品成功的经验而造就的粉红风暴。

　　与《芭比》在票房上的大获全胜相比，马来西亚女导演陈翠梅自编自导自演的《野蛮人入侵》只能用极为惨淡来形容，上映15天，票房仍未超过百万。

　　当然，这样的对比其实没什么必要，《野蛮人入侵》的定位便不是能卖座的类型。导演陈翠梅说这部电影是“关于一个人重新得到自己身体的故事”，一个妈妈通过练武术重建自己生育之后成为废墟的身体，寻找自我，这才是真正和《芭比》有共通之处的地方，毕竟《芭比》的结局，是芭比来到了人类世界，成为了一个需要看妇科医生的真正的女人。

　　身体可以看作是对自我的隐喻，而如果以“身体”作为锚点，8月17日上映的秦海燕执导的《我经过风暴》，对于“找回身体”的表达其实也相当直白。《我经过风暴》目光对准的是被家暴的女性，女主角身体被殴打、精神被控制，孩子也成为威胁她的工具，最后她只能选择杀夫。

　　纵向看下来，这三部片子里对女性困境的展现从整体到部分，叙事越来越尖锐，女性们的反抗也越来越激烈。虽然《我经过风暴》作为导演的作有许多青涩之处，但是作为这个暑期档电影里女性叙事的重要一员，它的表现依旧是合格的。特别是与《消失的她》由男导演一手构建却要包装成女性主义的电影相比，女导演们的女性主义作品即便有稚拙之处，也起码没有歪曲。

　　导演刘雨霖的《念念相忘》与上述三部片子类型相差较大，表现中规中矩，豆瓣评分6.9，在青春类型片里算是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成绩，而两个青春洋溢的高中生的纯爱浪漫故事，显然才是最接近“粉红色的回忆”内核的电影，也为这个夏天的女性电影导演带来了一阵轻松气息。

　　据骨朵不完全统计，自2023年6月至今上线并有一定关注度的电视剧、网络剧中，有六部作品为女性导演执导，按照开播时间依次为《夏日奇妙书》（李雨夕导演）、《偷偷藏不住》（李青蓉导演）、《古相思曲》（知竹导演）、《不完美受害人》（杨阳导演）、《长相思》（秦榛导演）、《消失的痕迹》（李昱彤导演），《花戎》则由一位女性导演胡意涓与另外两位男导演共同执导。

　　其中，豆瓣评分在7分以上的有3部，分别是《夏日奇妙书》（7.3分）、《古相思曲》（8.6分）、《长相思》（7.6分）。而去年夏天的同期剧集里，仅有《梦华录》（杨阳导演）、《暗夜行者》（方婷婷）为女性导演执导，两部剧评分分别为7.9和7.2。

　　连续两年贡献出暑期档优质剧集的杨阳导演是上述女导演中最为老牌的一位，在业界也早已大名鼎鼎。从业经验超过40年的她，执导过都市医疗（《心术》）半岛·综合体育、男频玄幻（《将夜》）、历史（《记忆的证明》）等多种不同类型题材的电视剧，曾多次获得过飞天奖、金鹰奖的奖项和提名，去年暑期档大爆的《梦华录》是她第一次尝试女性向的群像剧，为她带来了白玉兰最佳导演的提名。

　　在《梦华录》剧迷们眼中，这部剧大获成功的一大关键便是女导演+女编剧的女性主创组合，她们对于女性之间的守望互助把握得精准，对男女之间情爱的刻画也颇为细腻。但剧集大热的同时，《梦华录》也因男女主“双洁”的设置而争议不小，导演和编剧甚至还被部分网友抨击为“封建”、“裹脚布”。

　　而到了今年的《不完美受害人》中，对于性侵性骚扰这样的敏感议题的揭露之尖锐，对于女性受害者困境刻画之大胆，在国产剧中相当罕见，足以证明杨阳对女性题材的广度与深度都有了更进一步的探索。特别是《梦华录》中的许多演员也再次出现在了《不完美受害人》中，某种程度上，《不完美受害人》其实也可以视作是导演对《梦华录》时隔一年之后的一个回应。

　　其余几位女性导演年纪都较轻，资料显示，知竹、李雨夕为90后，所拍摄的题材也多是侧重展现情感的偶像剧。李雨夕执导的《夏日奇妙书》是少见的都市奇幻公路片，风格清新自成一派；《偷偷藏不住》则是执导过《亲爱的，热爱的》的女导演李青蓉的又一少女心之作，侧重展现少女的暗恋心事与青春悸动。

　　两部“相思”则都属于古偶作品，不过《长相思》是腾讯视频重点打造的S+项目，分为上下两季播出，《古相思曲》却是B站的低成本小制作剧，只有14集。《长相思》在这个暑期档的热度有目共睹，而《古相思曲》走的是“小而美”风，靠口碑发酵出圈。

　　两位女导演秦榛、知竹的表现均有可圈可点之处。《长相思》是秦榛首次执导体量如此大的作品，完成度已属不错，前期堪称IP改编的典范，故事还原程度以及视听语言都颇受观众赞赏，每位角色出场都有符合人设和剧情的设计；而古风摄影师出身的知竹审美向来为人称道，在快手拍摄短剧时期就已有《长公主在上》这样的破圈之作，《古相思曲》的高口碑也让“知竹美学”被更多中长剧集观众熟知。

　　执导这两部作品不仅对她们个人的导演生涯有重要意义，放到整个行业中看，相较现代题材，执导古装剧集题材的女导演更加罕见。古装题材的制作成本和拍摄难度通常都更高，工作强度也更大，对于在体力上相对弱势的女导演来说半岛·综合体育，往往是更上一层的挑战，而两部“相思”显然证明了女导演在古装剧赛道的硬实力，也为后来者开拓了更多可能性。

　　《消失的痕迹》则跳出了女导演们更为青睐的言情舒适区，是一部双女主刑侦悬疑网剧，两位女主之间的情感互动与破案相辅相成，成了剧集的亮点之一。本剧是导演李昱彤执导的第一部作品，她同时也参与了编剧，作为爱奇艺B级分账剧，虽然有着小制作固有的粗糙，但在没有流量演员和宣传营销的情况下，上线，在新人导演中，这样的成绩也算是亮眼。

　　女性独有的对情感细腻入微的体察与表现是上述女导演们作品有的优点，但她们也都有各自的弊病。比如《长相思》因梅林殉情场面引起观众不满，只能放出原素材让观众二创平息争议；《偷偷藏不住》也被观众指出李青蓉太爱“卡大头”，破坏美感；即使是荣誉等身的杨阳，也曾因《梦华录》而一度被批评。

　　观众们也许会“溺爱”演员，却不会“溺爱”导演，更不会因为是女导演就网开一面，甚至反而会有更高的要求，女导演们想要证明自己，唯有一直前进。

　　上文提到的陈翠梅，这段时间其实陷进了的风波中，原因是她本人发表的言论与她在电影中呈现出来的立场截然相反。

　　《野蛮人入侵》里的女主角李，离婚带小孩，背井离乡来到国外学武，因为她接拍的动作片要以“女主角一招一式全部真上”为噱头，照料孩子和学武的疲惫让她不堪重负，影片中前半程体现出来的压抑逼仄相当迫人，观众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将这部片子打上女性主义的标签。

　　但陈翠梅在采访中说自己“一点也不女权，甚至觉得在拍电影这件事上，女导演占尽了优势。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因为我是女性导演，所以他们才会给我颁奖？”以及“我觉得，在这个正确的时候，女性享受到了非常多的红利，有时候作为男性，反而是因为性别被歧视，会少了机会半岛·综合体育。”

　　这样的发言不出意外地引来了许多攻击，但是陈翠梅的疑惑其实折射了女导演们面临的“第二性”困境。

　　女导演们的存在感当然并不是这个夏天才开始增强的。以电影女导演为例，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女性电影导演们开始在主流电影节上斩获大奖，得到了更广泛的关注。2023年的第7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问鼎金棕榈的是法国女导演茹斯汀·特里叶；2022年的柏林电影节金熊奖，被西班牙女导演卡拉·西蒙的作品斩获；威尼斯电影节则连续三届（2020、2021、2022）将主竞赛最高奖颁给女导演作品。

　　将目光驻足国内，2021年贾玲凭借导演作《你好，李焕英》斩获54.13亿人民币票房，至今仍然雄踞中国电影票房榜第三，她也成为了中国影史票房最高的女导演，其后，越来越多的新生代女性导演如邵艺辉、殷若欣等开始崭露头角。

　　但无论国内外，冠在“导演”之前作为前缀的“女”，昭告着她们仍是这个圈子里的少数派，主导权依然掌握在占了大多数的男性们手里，作为少数派的陈翠梅，会有自己是“特殊群体”才被照顾的惴惴不安，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话剧女导演田沁鑫早年间对于自己“女导演”的属性则是这样看待：“你是否能独立地看待性别上的弱势，而又不因此在男权意识下顾影自怜，以完整独立的人格抗争社会对女性看法上的固守和压榨，这是今日女性在性别意识上的升华。所以，为了克服女性思维的局限，我编剧，做戏，做导演，不会只在女性角度去思考问题。当然，女性意识里有很多好的东西，这些特点也会自觉不自觉地渗透到我的剧中我的风格中。”

　　在部分女导演顺理成章地在“女性”的身份与立场之下表达自我之时，也有一些女导演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过依赖女性身份带来的“便利”，是否需要适度摒弃一些女性意识。这样的辩证思考对于导演、对于她们的作品显然是有好处的，但也让人忍不住发问，男性导演们，是否也需要这样的思考呢？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之下，其实还是潜藏着女导演们的困境。